這里的野生動物都沒有名字
—— 來自紅山動物園野生動物收容救助中心的故事
□ 本報記者 王宏偉
與參觀區(qū)的熱鬧、歡樂不同,紅山動物園的野生動物收容救助中心位于一個偏僻而安靜的角落里。這里有幼時就失去家園的狗獾兄妹,有闖進城市被抓獲的野豬,有被主人棄養(yǎng)的獼猴和豹貓,還有被警察罰沒的亞達伯拉象龜和來自美洲雨林的金剛鸚鵡。
它們只是受救助動物的一小部分,卻有著發(fā)人深思的故事。人與野生動物如何共享一個地球?城市發(fā)展如何貫徹生態(tài)文明理念?面對大自然的使者,我們該持怎樣的立場?作為萬千生靈中的一種,人類應該如何承擔自己的責任?這些來自生命的野性呼喊,值得我們用心傾聽。
寵物“毛球”成了猴中“魯濱遜”
11月19日上午10時,一只獼猴被送進紅山動物園野生動物收容救助中心,送它來的是一位操著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。
獼猴被裝在編織袋里,只露出毛茸茸的棕黃色腦袋。雖然到了陌生環(huán)境,但它并不怕人,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,東張西望,讓人立刻聯想到什么叫“猴精”。主人一直抓著袋口,而獼猴不時掙扎一番,既因為好動的天性,也因為四肢被捆綁不舒服——如果不捆綁,沒人可以控制這樣一只獼猴。
中年男人說,獼猴4歲了,名叫“毛球”?!懊颉痹趺绰淙胨饺酥??平時如何喂養(yǎng)?中年男人不愿多說,只簡單答了一句“別人送的”,然而救助中心、動物醫(yī)院的工作人員臉上明白寫著“不信”。經常有人把不想再養(yǎng)、沒法再養(yǎng)的野生動物送到這里,那些人也知道私人馴養(yǎng)野生動物涉嫌違法,因此對提問總是吞吞吐吐,“紅山人”的不信任幾乎是本能性的。
紅山動物園宣教部部長白亞麗說:“貓、狗這樣的寵物,經過人類幾千年的訓練和基因淘汰,已有了親人的本能,而獼猴這樣的野生動物,不可能通過從小馴養(yǎng)就消除野性,把野生動物當寵物,從根兒上就錯了?!庇缀锟蓯?,依賴人,養(yǎng)起來挺愉快,但長大以后事情就完全不同了,“拆家”還在其次,動了水、電、煤氣就危險了。她推測:“在原來主人家,平時‘毛球’只能被關在籠子里,不可能有什么自由?!?/p>
獼猴被放進了救助中心東南角的籠舍里,從此抹去寵物身份,不再被叫做“毛球”。它在新環(huán)境里沒有畏縮和猶豫,立刻順著堆架著的樹干爬上爬下,在籠舍里巡視。看上去這是只很自信的猴子,它覺得自己是這里的主人。沒過多久,它甚至會有意地突然撲到籠網上,又蹬又踹弄出很大的動靜,嚇得旁邊籠舍里的三只鳳頭鷹撲棱著翅膀驚慌失措。
紅山動物園里有猴山,它可以到那里生活嗎?飼養(yǎng)員陳月龍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它,一邊答道:“它基本不可能回歸猴群,放進去就有可能被打死?!彼忉尩?,猴群看似亂跑亂奔,但內部等級森嚴,外來的猴子會被排斥和攻擊,它要會屈服和逃避、幫其他猴子梳毛,要讓其他猴子優(yōu)先享用食物,要呆在領地的邊緣……這是一套復雜的“社交規(guī)則”。這只獼猴從小被人飼養(yǎng),對此一無所知,如果放歸猴群,很可能會一直被群毆,過著悲慘“猴生”,甚至喪命。
獼猴是群居動物,一群可多達100只以上。但是,對這只曾叫“毛球”的獼猴來說,孤獨終老大概率是它的宿命,只因為它從小跟人生活在一起,這段經歷注定了它將是獼猴中的“魯濱遜”。
看不見的豹貓,看得見的威脅
猴中“魯濱遜”的新家,原本屬于一只豹貓。
那只豹貓和家貓體型差不多,但是身材更苗條、腿更長,眼睛周圍有一圈像是眼影的白色,身上遍布棕黑色斑點,像一只小型的花豹。它有貓科動物特有的寶石一般的大眼睛,豎立的瞳孔在陽光下縮成一道細縫,看起來炯炯有神。實際上,它的視力幾乎為零,即使在自己的籠舍里生活了很久,它四處走動時仍顯得小心翼翼,也容易受驚恐懼。檢查確認它患有先天性視網膜神經萎縮,從小被當作寵物家養(yǎng),后來被人從蘇州送到紅山動物園,眼睛問題可能是重要原因。
豹貓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,寵物行業(yè)對這個物種的威脅,已經不亞于棲息地破壞和偷獵。野生豹貓與家貓雜交四代以后,可以繁育出一種被稱為孟加拉豹貓的寵物貓品種。然而在現實中,通過基因篩選培養(yǎng)血統(tǒng)品系費錢耗時,而捕捉野生豹貓直接雜交成本極低,因此很多貓販子直接販賣豹貓(受救助的全盲豹貓就是純正的野生品種),或者販賣豹貓和家貓雜交的幼崽,它們往往保留著領地意識強、兇猛、運動空間大、破壞力強、不親人的野性特征,當長大到飼養(yǎng)者無法忍受,或市場行情變化不好賣時,它們就會被遺棄甚至被成批放歸野外,對野生豹貓造成“基因污染”。
今年5月,河南洛陽一養(yǎng)殖場被發(fā)現非法養(yǎng)殖豹貓,當地林業(yè)部門處罰后將近百只貓放歸野外。動物學界認為,其中有一些是混血種,平時貓販子也會將品相不好的雜交豹貓扔到野外,這種基因污染給物種帶來很大威脅。類似的事在動物界早有先例,蘇格蘭野貓因為基因污染而名存實亡,加利福尼亞渡鴉也被雜交品種北極渡鴉所取代。
孟加拉豹貓是一個得到世界貓協認證的寵物貓品種,但白亞麗仍然態(tài)度鮮明地表示反對。在她看來,只要市場給寵物豹貓開了一個口子,就會有人追逐利益捕捉野生豹貓。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,孟加拉豹貓的性狀會一代代退化,要保持這個品種,就必須源源不斷地補充野生豹貓的基因,這意味著人類要養(yǎng)這種寵物,就必須捕捉另一種野生動物?!昂戏ㄊ亲畹蜆藴剩灰欢ㄊ抢硐霠顟B(tài),但愿隨著理念的進步,人類會做出更優(yōu)選擇。”她說。
紅山動物園這只受救助的豹貓是純正的野生品種,因為全盲,它不可能再回歸大自然。如今,它生活在紅山動物園的本土區(qū)內。記者見到它時,它正蜷成一團趴在一段倒在地上的樹干上睡覺。它的斑紋毛皮與周圍環(huán)境融為一體,發(fā)現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它生活的區(qū)域被模擬成一片森林空地,在類似這樣的野外環(huán)境中,它的野生同類做窩、游蕩、捕獵、逃生、繁衍,自由如精靈,快捷如閃電,它們的使命是占據自己的生態(tài)位,這樣的野性生靈原本不屬于人類所有。
人類“奶爸”,為狗獾兄妹找?guī)煾?/strong>
狗獾兄妹倆今年7月來到救助中心時,眼睛還沒睜開,不到一個巴掌大,估計剛出生還不到一周。在南京江寧,因為城市建設,挖掘機挖開了它們的家。
當時送來的共有三只狗獾幼崽,如何喂養(yǎng)這么小的狗獾?沒有相關資料,也沒有同行的成功先例,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們甚至沒給他們思考的時間,這時候只能憑陳月龍和同事凌輝多年的經驗。凌輝回憶道:“市面上沒有狗獾奶粉,也沒有相關配方,我們只能選擇寵物奶粉。就像嬰兒換奶粉一樣,小動物也有個適應過程?!?/p>
他們先喂糖鹽水防止脫水,然后一點點增加奶粉的濃度。喂奶時用注射器套上奶嘴,一只手輕輕抓住狗獾幼崽,一只手配合它們的吮吸節(jié)奏推注射器。這事并不簡單,推快了小狗獾腹內壓力增加,容易反吐引發(fā)致命的嗆奶,而慢到什么程度又沒標準,基本上喂一次奶要一個小時。
這樣喂奶,一天需要七到八次,再加上其他野生動物需要照顧,兩人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忙,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。讓他們心驚膽戰(zhàn)的,是每天早上打開保育箱時,不知道小家伙們是否還活著。即使這樣精心照料,仍然有一只小狗獾夭折了,陳月龍認為原因很可能是嗆奶。
不過他們仍然開創(chuàng)了一個先例,一個人工飼養(yǎng)狗獾幼崽的先例。我們會在視頻中見到世界各地的動物,但是人類對他們的了解仍然有限,動物園的重要職能之一就是通過飼養(yǎng)、繁育加深了解,進而科學保護?!坝袔状芜@樣的經驗,動物園就可以編寫狗獾喂養(yǎng)的《指南》,指導同行們更好地保護這個物種。”陳月龍說。
兩個半月前,記者在這里見過狗獾兄妹,它們頭部尖而長,縱貫三道醒目的白條,走路時圓滾滾的身體扭動著,全身的肉都在顫動。有人認為,魯迅《少年閏土》中在沙地里偷瓜的“猹”,就是狗獾。
狗獾是夜行動物,但當時記者看到的是,它們在大白天出洞活動,當人走近時,他們不僅不躲避,反而用善于挖洞的長爪扒著籠網直立起來,把濕乎乎的黑鼻子伸到網孔外,就像在跟人打招呼。
這就是從小被人養(yǎng)大的后果,帶著對人的親近和依賴,它們沒法學會野外生存的本領,不能像其它同類那樣在大自然中生存。救助的目的是把它們放歸自然,因此希望保留它們的自然習性,其中就包括不要跟飼養(yǎng)員產生親近感,否則它們在野外也會主動靠近人,進而對人、對它們自己產生危險。
這是一種很高級的關愛。陳月龍和凌輝這樣的飼養(yǎng)員們一方面竭盡全力救助每一只動物,為它們準備吃喝、觀察它們的習性、在它們生病時進行照料,但又要盡可能少接觸它們,不呼喚它們,不理會它們,也沒有任何友好表示,讓它們忽略自己的存在,保持躲避人的天性。比起往往只看重“萌”和“擼”的寵物主人,這些看似冷漠的行為背后,卻是對野生動物、對大自然更深沉而理性的愛。
恰好救助中心來了一只前爪被夾子夾傷的成年狗獾,于是它成了兄妹倆的“師傅”,教它們如何做真正的狗獾。如今,“哥哥”搬到紅山動物園本土區(qū)生活,“妹妹”和師傅留下準備放歸自然。由于師傅的爪子還沒長好,也擔心“妹妹”不知道如何找地方冬眠,放歸計劃推遲到明年春天。如果放歸成功,那將是狗獾研究的一個進步。
城市要擴張,野生動物也需要保護,二者如何平衡?白亞麗表示,生態(tài)文明、生物多樣性應該成為城市規(guī)劃的權衡因素,通過生物調查保留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區(qū)域,并在這些區(qū)域間保留生態(tài)廊道,供動物遷徙。就拿住宅小區(qū)來說,建設時應該保留一些原生態(tài)的植物群落,以及必要的取水地,不要動不動就“清雜”、除蟲。與推平土地重新綠化相比,原生、多樣的植物群落可以為昆蟲、地面小動物和鳥類提供一個完整的生態(tài)圈。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,那就是“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,發(fā)展的目的不是只留下人類自己”。
一只鸚鵡說“叫爸爸”,人類該如何回答
救助中心里常年保持著六七百只野生動物,今年以來就放歸了250多只,走在這里耳朵里充滿了鳥啼獸叫,突然之間聽到一聲“叫爸爸”,讓人覺得既新鮮又驚奇。
“說話”的是一只羽毛絢麗的琉璃金剛鸚鵡,橙黃色的胸、靛藍色的背,純白的臉頰上有幾道黑條紋,漆黑的喙呈彎鉤狀。它一會兒把自己倒吊在麻繩上,一會兒用可以咬開堅果的有力嘴巴咬住籠網,騰空挪過來的同時恢復直立。有那么一陣,這個家伙很“話癆”,“hello”“你好”“叫爸爸”說個不停。
金剛鸚鵡原產于熱帶美洲的雨林,是色彩最艷麗、體型最大的鸚鵡,壽命和人類差不多,叫聲并不悅耳但是模仿力極強,“口技”出眾。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(IUCN)的名錄上,金剛鸚鵡被列為紅色瀕危物種,在國內相當于二級保護動物,收購、出售、飼養(yǎng)、運輸均涉及違法犯罪,而這只金剛鸚鵡顯然曾經被當成寵物飼養(yǎng)。
因為有美麗的羽毛和學舌的本領,野生金剛鸚鵡一度成為國際寵物市場的“寵兒”,被濫捕到近乎滅絕。在所有非法的寵物交易中,跨境走私是最惡劣的一種,它不僅破壞原產地的生態(tài)平衡,而且一路血跡斑斑。有人做過統(tǒng)計,每一只金剛鸚鵡成為寵物,至少有10只在捕捉和運輸過程中死去。這只鸚鵡發(fā)出的“叫爸爸”聲,看似戲謔,卻一聲聲如同對人類的拷問。
在救助中心,金剛鸚鵡這樣的異域生物使者是少數,但鳥類卻是受救助的多數:把玻璃幕墻當成天空一頭撞上的鷹、逃避捕食者而腿骨骨折的鷺鳥、在捕獵中折斷翅膀的鳳頭鷹……尤其是每年春天的繁殖季,單單被送到這里的貓頭鷹幼鳥就有四五十只。這些受救助鳥類中,最特殊的是一只經常飛回來“混吃混喝”的白頭鵯。
去年春天,它被送來時還是一只沒長幾根毛的幼鳥,等到羽毛長好可以放飛時,卻不小心折斷了翅膀羽毛,只好等到秋天換羽后再說。放飛成功了,但它仍然時不時飛回來,在地下的水盆里洗洗澡,在飼養(yǎng)員為動物準備食物時啄幾只面包蟲,天冷的時候它還會落在人的頭上取暖。這不是大家的初衷,但他們也接納了這只白頭鵯的行為。在這里的野生動物都沒有名字,因為這里的人們不希望為動物留下人的印記,但對于這只白頭鵯,雖然大家從不理睬它,但破例偶爾稱呼它為“小白”,甚至為它保留了一種儀式叫“小白的待客餐廳”,就是在一個大盤子里放上各種鳥食:稻米、麥粒、玉米、花生、蘋果、橘子、面包蟲、飼料蟑螂和蟋蟀……放在綠樹之間?!靶“住边€是只小鳥的時候,他們用這種方法吸引各種鳥類,增加“小白”的社交,以利于它回歸自然。
陳月龍一度很擔心這只白頭鵯是否能在野外生存,直到在它的糞便中發(fā)現了香樟種子等救助中心沒有的食物來源。在旁觀者看來,這是一幅人鳥和諧相處的景象,這種景象甚至會讓人心生感動,但對陳月龍來說,這還不算救助成功,他希望“小白”就算不會完全離開救助中心,至少要能和野生同類“談戀愛”繁衍后代,完成一只動物的基因使命。
開膛破肚手,眾生平等心
陳月龍被同事們稱為中國飼養(yǎng)員中“大神”級的人物。在救助中心旁邊的動物醫(yī)院,院長鄧長林同樣是全國動物園界有名的“一把刀”,他們和同事們一起,使救助中心的放歸率達到了50%至60%,這在全國的動物園系統(tǒng)中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績。
鄧長林是個樸實的中年人,他給記者看了一段視頻:他用吹管往一頭野豬身上吹了一針麻醉劑,野豬立刻沖過來把他撞到了鏡頭外,掉頭就跑。緊接著,他一瘸一拐地出現在鏡頭中,向逃跑的野豬追去。今年秋天,他追蹤一頭野豬從南京富貴山隧道跑到明故宮一帶,最終麻醉控制,這段歷險被他當成笑話講給大家聽。他救過包括獐、鹿、貉、鷹、鷺等各種動物,作為動物醫(yī)院的院長,給受傷的動物做手術也是他的職責,他為育兒的刺猬媽媽做腿骨折手術的視頻,曾在網絡上熱傳。
在救助中心的兩棲動物區(qū),巨蟒盤踞在鐵籠中一動不動,平原巨蜥吐著分叉的長舌頭,探測靠近的記者是不是可以吃,地上一只陸龜因為營養(yǎng)不良被允許四處活動以增加運動量。鄧長林從塑料箱里抱起一只亞達伯拉象龜,展示它的腹甲上一塊五厘米見方的切割痕跡。
這又是一只被走私的動物,去年它被警察罰沒后進行體檢,X光檢查表明,它誤食了石子和釘子。為了救它的命,鄧長林進行了紅山動物園的首次龜類開腹手術。他和手術團隊在象龜麻醉后,用電鋸切開了它的腹甲,打開腹腔摸索到病灶腸道,取出異物縫合后再將腹甲鉆孔,用鐵絲固定,最后用牙科膠覆蓋。一年多過去了,這只亞達伯拉象龜早已恢復健康,腹甲傷口也已愈合。就在今年6月,又有兩只陸龜進行了同樣的手術,現在它們同樣生活得很好。亞達伯拉象龜很珍貴,而陸龜則普通得多,但在這里它們得到了同樣精心的照顧。鄧長林說:“在這里只有一個一個的生命,沒有珍稀與普通的分別,每一個生命都應該被尊重和珍惜?!?/p>
當然,并不是每次手術都會成功,就在不久前,一只鵲鷂因為翅膀骨折被送進了手術室。手術很成功,可是就在縫合完成之后,這只鵲鷂卻死去了。鳥類、小鹿等動物被人捉住后會因為恐懼產生應激反應,強烈的應激可能導致心臟停跳,使動物當場死亡。
在這里,生的希望與死的危險并存,自然野性與大愛人性同在,冷淡是因為關心,救助是為了分離。來到這里的每只動物都有自己的故事,而這些故事都指向同一個話題,那就是,人類已經改變并將繼續(xù)改變地球,那么人類應該如何做負責任的“地球主人”? 【編輯:陳文韜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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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位殘疾人士登上黃山 互利互勉共建生活希望 中國新聞網